血煞老祖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，连同他那邪恶的万魂幡碎片一起。王哲和赵伯默默地看着火焰吞噬一切，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一种扭曲的解脱感。第一个仇人伏诛，但这仅仅是开始。
“哲娃子…接下来，咋办？”赵伯拄着拐，声音沙哑。断腿的剧痛和家园尽毁的悲凉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，但眼中复仇的火焰未熄。
“去城里。”王哲的声音冰冷而坚定，他小心地将染血的玉佩和半截烟杆贴身收好，“待在这里，破山宗的人迟早会找来，邪修的同伙也可能闻着味过来。城里人多眼杂，更容易藏身。更重要的是…”他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地平线，“我们要找到更多的人。和我们一样，不想再做蝼蚁的人。”
赵伯沉默地点点头。家没了，亲人没了，他这条老命是王哲救的，也是靠着王哲那诡异的能力才报了血仇。他这条残命，就跟着这个向“神仙”宣战的娃子，走到黑吧。
两人简单处理了伤口，带上废墟中勉强找到的一点干粮和铜钱（血煞老祖身上竟也搜出些凡俗财物），趁着夜色，相互扶持着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片浸满血泪的伤心地，朝着最近的大城——“黑岩城”走去。
黑岩城-仙凡之隔的冰冷画卷）
黑岩城，如其名，城墙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垒砌，高耸入云，透着一股压抑的厚重感。城门处，人流如织，车马喧嚣。然而，这幅繁华景象在王哲眼中，却处处透露出等级森严的冰冷。
城门口，身着统一制式灵甲、神情倨傲的**仙城卫**修士，正用一种审视蝼蚁的目光扫视着进出的凡人。凡人们无不低眉顺眼，小心翼翼地缴纳着入城税，稍有迟缓，便会招来呵斥甚至鞭影。偶尔有驾驭着低阶灵兽或乘坐华丽法器的修士入城，仙城卫们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，躬身行礼，畅通无阻。
城内，街道宽阔，商铺林立。但最繁华、灵气最充裕的“灵枢大道”，凡人根本不敢踏足，那里是修士专属的丹药铺、法宝阁、拍卖行。凡人的活动区域被挤压在灵气稀薄、污水横流的“**下城区**”。空气中弥漫着汗味、劣质油脂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。
王哲和赵伯挤在肮脏拥挤的贫民窟一角，用仅剩的铜钱租了个漏风的棚屋。所见所闻，让王哲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。
他看到：
一个挑着沉重货物的脚夫，因为躲避不及一个修士的灵兽坐骑，被坐骑掀起的劲风扫倒，货物散落一地。修士看都没看一眼，扬长而去。脚夫跪在地上，对着散落的货物和可能的赔偿，绝望地哭嚎。
几个穿着破旧的孩童，眼巴巴地望着灵枢大道飘来的食物香气，却被仙城卫像驱赶苍蝇一样轰走。
一个试图在下城区兜售劣质符箓的落魄散修，被几个地头蛇修士围住，以“扰乱秩序”为名，将他打得吐血，抢走了他仅有的财物。
这里没有公平，只有赤裸裸的、以力量为唯一尺度的压迫。**所谓的“仙凡共居”，不过是修士对凡人劳动力和生存空间的无限度榨取。王哲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他理想中的“凡人世界”，在这里显得如此遥远，却又如此必要！
王哲正在下城区一个相对热闹的集市边缘，试图用找到的一些奇特矿物粉末“他怀疑可能是硝石和硫磺做些试验”。赵伯腿伤未愈，留在棚屋休息。
突然，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和孩童惊恐的哭喊。
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、打满补丁花布裙的小女孩，约莫六七岁，正惊恐地跌坐在地上，面前打翻了一个竹篮，里面滚落出几个干瘪的野果。她面前，站着一个身着锦缎法袍、面色倨傲的年轻修士。修士的衣摆上，沾了一小块果泥。
“小贱种！眼睛长到狗肚子里去了？！竟敢弄脏本公子的‘流云法袍’！”年轻修士看起来只有筑基期，但气焰嚣张，眼中满是嫌恶和暴戾。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谄媚的跟班修士。
“仙…仙师大人…饶命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”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，脸色惨白，连哭都不敢大声，只是不断磕头求饶。周围的凡人瞬间散开一大片，噤若寒蝉，没人敢上前。
“饶命？”年轻修士狞笑一声，指尖已然凝聚起一点刺目的火苗，“本公子这法袍价值百块灵石！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！就用你这贱命，给本公子的法袍‘净秽’吧！”
话音未落，那点火星骤然膨胀，化作一个灼热的火球，带着死亡的气息，就要砸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！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叹息，仿佛已经预见了小女孩化为焦炭的下场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“住手！”一声饱含愤怒的暴喝炸响！
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，猛地从人群中冲出，不是扑向火球，而是**直接扑向那个年轻修士**！正是王哲！
“嗯？”年轻修士眉头一皱，根本没把冲过来的凡人放在眼里，甚至懒得收回火球，只是随意地一挥手，一道无形的气劲如同鞭子般抽向王哲，打算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蝼蚁抽飞。
啪！
气劲结结实实抽在王哲身上，将他抽得一个趔趄，胸口剧痛。但王哲咬紧牙关，借着冲势，硬生生撞进了年轻修士周身一米之内！
嗡！
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！
那原本气势汹汹砸向小女孩的火球，在距离地面还有半尺时，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，“噗”地一声，**无声无息地湮灭了**！连一丝火星都没留下！
同时，年轻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，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茫然！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丢进了冰冷粘稠的油里！体内奔腾的灵力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！挥手发出的气劲也软绵绵地没了力量！
“我的灵力？！怎么回事？！”他失声尖叫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王哲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！在撞入领域的同时，他早已从腰间抽出了一根打磨尖锐、前端淬毒的硬木短刺（类似加大版钉子），用尽全身力气，狠狠朝着年轻修士的肋下捅去！
“呃啊！”年轻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。虽然失去了灵力，但他毕竟还是修士体质，比凡人强韧，这一刺没能致命，但剧毒和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，捂着伤口踉跄后退，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。
“公子！”两个跟班修士大惊失色，下意识地就要掐诀施法。
“别过来！”王哲猛地转身，眼神凶狠如狼，将带血的木刺指向他们，同时将那个吓傻了的小女孩护在身后，“踏入我身边一步，你们的下场和他一样！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威慑力。两个跟班修士看着自家公子痛苦扭曲的脸，感受着他身上突然消失的灵力波动，再联想到刚才那诡异湮灭的火球…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！这是什么妖法？！
他们不敢赌！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，惊恐地看着王哲，如同看着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。
“滚！”王哲厉喝一声。
两个跟班如蒙大赦，慌忙架起还在惨嚎的年轻修士，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了集市，连句狠话都不敢留。他们只想尽快远离这个诡异的“凡人”！
王哲这才松了口气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刚才完全是搏命！他弯腰，轻轻拉起那个还在发抖的小女孩，声音尽量放温和：“没事了，坏人被打跑了，快回家去吧。”
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王哲的茫然感激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，转身跑进了人群。
周围的凡人看向王哲的目光，充满了敬畏、感激，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和疏离。他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，没人敢上前搭话。王哲在他们眼中，不再是同类，而是一个能瞬间让“仙师”失去力量并受伤的…“怪物”。
王哲对此早有预料，心中并无波澜。他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矿物包，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就在王哲转身欲走时，他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目光，不同于周围凡人的敬畏恐惧，也不同于修士的敌视。那目光带着审视、探究，甚至…一丝灼热？
他猛地转头，看向目光来源——集市角落一个极其不起眼的、摆着几把破旧铁器的小摊后。
摊主是一个老者。头发灰白凌乱，脸上刻满风霜沟壑，身形佝偻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袍，上面沾满了油污和煤灰。他看起来就像个最普通的、潦倒的铁匠。但王哲的目光，却死死地盯住了老者的眼睛！
那双眼睛！浑浊，却异常深邃，像两口古井，沉淀着难以言说的沧桑和一种…被磨砺到极致的锋芒！更让王哲心头一跳的是，老者看似随意放在摊上的一柄布满裂纹、只剩半截的旧铁剑。那剑虽残破，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煞气和沉重感，绝非凡铁！
老者见王哲看来，非但没有躲闪，反而咧开嘴，露出一个缺了几颗牙的笑容，声音嘶哑低沉，却清晰地传入王哲耳中：
“小子，够胆！够狠！为救个不相干的小娃娃，敢豁出命去捅‘仙师’的腰眼…嘿嘿，有点意思。”
王哲心中一凛，警惕地盯着他：“你是谁？”
“我？一个被这‘仙道’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，然后像垃圾一样丢掉的糟老头子罢了。”老者自嘲地笑了笑，浑浊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王哲全身，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骼经脉，“丹田气海…空空如也，死寂一片，天生的绝灵废体？不对…刚才那种让灵力瞬间‘死掉’的感觉…古怪，当真古怪！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最终落在王哲紧握木刺、指节发白的手上，以及那明显缺乏章法、纯靠蛮力和狠劲的战斗姿态上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…惋惜？
“不过…可惜啊可惜。”老者摇着头，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王哲，“空有一身搏命的胆气和那古怪的本事，却连最基础的‘架势’都没有。脚步虚浮，发力散乱，呼吸急促…刚才那一刺，若不是那草包被你吓破了胆，反应慢了一拍，死的可能就是你了。”
王哲沉默。老者的话一针见血。他确实毫无战斗技巧可言，全靠体质特殊和出其不意。一旦遇到心理素质过硬或者肉身力量极强的对手，或者对方人多且有防备，他必死无疑。
老者看着王哲沉默中透出的不甘和坚毅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亮光，像是死灰里迸出的火星。他压低了声音，带着一种诱惑和试探：
小子，想学吗？
学什么？
学怎么用凡人的身体，凡人的兵器…”老者拿起摊上那半截残剑，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脊，一股无形的、纯粹属于物理层面的沉重杀气瞬间弥漫开来，让王哲呼吸都为之一窒！“…去撕开那些自以为是的‘神仙’的皮囊！去斩断他们的喉咙！”
“纯粹的…杀人之技？”王哲瞳孔微缩。
“对！没有花哨的灵力，没有狗屁的仙法！”老者咧嘴，笑容带着一股狠戾和决绝，“只有最直接、最有效、最省力的方式，用你手中的家伙，把敌人变成死人！让那些高高在上、习惯了用法术碾压的家伙明白，当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消失时，一个精通‘凡俗武技’的狠人，能有多可怕！”
他盯着王哲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：
你，敢不敢学我这‘断仙’的凡俗剑术？
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，吹过寂静的角落。王哲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蒙尘断剑般的老者，感受着他话语中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杀伐意志，又想起赵伯的断腿、血泊中的亲人、那个差点被火球吞噬的小女孩、以及整个黑岩城无处不在的仙凡压迫…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迎着老者锐利的目光，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：敢!!!
